爱情鸟爱不上“凤凰男”
2020-01-30 23:21:4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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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过年了。

他怕打电话回家。也怕过年。

电话那头母亲说:“栓儿,过年你回家,你姨帮你在周家墩相中了一个姑娘,姨说姑娘挺好,过年你去姨家相相,相中了就把婚事办了,平日里你们在外又不回来,这亲事不趁过年定下了可咋办?妈今年养了一头大肥猪,正好办喜酒用……”。

他知道,农村年轻人到了该结婚的年龄,家里都会忙着张罗请媒人或熟人介绍相亲,但因为年轻人在外打工的居多,只有过年才能在老家短暂停留,所以,一到过年的时候,年轻人就忙着相亲,相中了,就马上订亲、“闪婚”。

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,这种在他看来匪夷所思选择另一半的方式,竟然轮到了自己头上——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,说几句话,然后就要与她共度漫长的一生?!

母亲还在那里絮絮着,“妈,”他不耐烦地打断妈的话,“这结婚是终身大事……况且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谈这事,一辈子的事,要讲爱情的,”

“浑小子!我和你妈一起过了快40年了,没有那啥爱情,不也好好的!”父亲不知什么时候从母亲手里夺过电话,“你小子爱情到今天都30好几的人了,还光棍一条,你存心想让老贺家断后是吧,村里跟你这么大的,娃都上学了……”

他是“凤凰男”。曾经,他是父亲的骄傲,那一年他从小山村考进这个大都市的重点大学时,全乡都轰动了,虽然家里拮据得很,可父亲还是在村里连放两场电影。

那时的父亲,提到儿子,那个长脸啊,皱纹里的笑满得要溢出来。而今,他毕业了,工作了,留在了这个繁华的都市,按理说,父亲更应骄傲才对,可是,因为结婚的事情,父亲对他有了一些不满。

父亲说,城里媳妇没了就没了,还不兴在农村找一个啊。咱农村人,攀不了喜鹊那高枝子,哪里的母牛不下犊,哪里的女人不生娃!

他闭上眼睛,丝丝痛楚,像无法阻挡的悲伤逆流,随着菁的影子,向心的更深处漫溯。菁,这个娇小内敛的女孩,这个冰雪聪慧的女孩,这个他曾用整个身心去疼惜的女孩,半年前与他分手了。

三年前,与菁相识于图书馆。那时反正单身,每到周末,他都会去图书馆泡着。阅览室里,他总是能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在那里静静地读书。

一直以来,他中意于那种沉静的、内敛的,散发着书香气质的女孩,他觉得这样的女孩身上有一种独特而隽永的东西,令他心动。终于有一天,他佯装向女孩借笔。他的爱情,也就由那支细长的蓝色钢笔流畅地书写开来。

原本,他以为他与菁的感情,已刻于生命里,牢不可破,像手掌穿过她那长长黑发的感觉,绵长而稳妥。却没想到,菁父母激烈地反对他们再继续交往,直接原因是他在这个城市没有自己的房子。

菁母亲苦口婆心劝女儿:“心肝儿,不是妈不懂你年轻人的爱情,但这女人啦,25岁前选择爱情,25岁后选择房子,妈也喜欢小贺,可是他没房子,难道你嫁给他后睡大马路去!再说我们家也不富裕,拿不出钱来给你们买房子。妈妈单位一同事,房子车子都有,他儿子……”

他知道这件事情之后,整夜整夜睡不着。他是那样的深爱着菁,他何尝不想让心爱的她过上舒适无忧的生活,可是刚刚毕业没几年,在这个城市买房,是望尘莫及的事。很长一段时间,他的心,像冬天脱光了叶子的树杈,光秃、寂寥而冰冷。

最疼孩子的还是父母。他的父母急得将自家的另一块宅基地卖了,得了几万块钱给了他。菁的父母听说此事很感动,也支援了一部分,他再借了一些,总算七拼八凑首付了60平米不到的一室一厅小房子,贷款了100万,每月还款8000块,要还20年。

付完首付款后,菁还是很不开心。

她对他说:“现在还只是一个毛坯空房,我们就欠了100万的债,以后还要装修、家具、结婚、生孩子……我都不敢想;想到买了一套小房子我就要赌上半辈子的人生,20年要我月月还房债、不敢买衣服、不敢买首饰、不敢看电影、不敢上饭馆、被老板骂也不敢出声,我真的不敢想,20年啊!”

“本来还不能体会《蜗居》里海萍说的话,现在理解了,海萍说:每天一睁开眼,就有一连串数字蹦出,房贷六千,吃穿用两千五,人情往来六百,交通费五百八,物业费三百四,手机电话费二百五,还有煤气水电费二百……也就是说,从我苏醒的第一个呼吸起,我每天要至少进帐四百,至少!”

半年之后的一个黄昏,菁正式向他提出了分手,她说:对不起,我真的很喜欢你,可是在房子面前,我们的爱情真的很无力,我妈说了,我家出的那部分首付款你不用还了。

当菁娇小的身影,在秋天的斜阳之下,渐行渐远的时候,他知道,他的爱情,也随那个影子,轻烟一样,淡去了。

此后的几个月,他仿佛过了几个世纪。

一天,他发现,这个很少下雪的城市竟然飘起了片片的雪花。他走进雪里,远处隐约传来歌声:“我爱的人已经飞走了……我的爱情鸟已经飞走了……”。

他的心突然一阵钝疼,像被钢锉锉了一下——他的爱情鸟也已经飞走了。他不知道,从什么时候开始,都市的爱情鸟,已经不住在绿色的树林里,而一定要,住在水泥做的房子里。

他伸手,雪花落进他的手心。六角形的小冰晶,那么剔透,那么美丽,像顽强地留存在心深处的那张小脸。他抬头,有层热热的雾气迷住了他的双眼,他想,也许,是雪吧。

他将手机放到耳边,“妈,我过年回来,你跟姨说,我大年初五去姨那里。”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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